普通高中債務如何化解

普通高中的債務情況究竟如何？其產生的原因是什么？如何化解沉重的高中債務？圍繞這些問題，記者進行了深入的調查采訪。

■本報記者 陽錫葉 魏海政 高耀彬

今年兩會上，民進中央拿出一份有關盡快化解普通高中債務的提案。提案指出，近年來，各地普遍對高中學校進行了一定規模的擴建或遷建，大多通過舉債方式進行。截至2010年底，普通高中債務總額達到1600億元。

這份提案的牽頭人，全國政協委員、民進中央副主席姚愛興不無憂慮地說：“這筆債務近幾年并未減少多少，并且學校債務規模已遠超過學校償債能力。”

那么，普通高中的債務情況究竟如何？其產生的原因是什么？如何化解沉重的高中債務？圍繞這些問題，記者進行了深入的調查采訪。

債務包袱嚴重影響高中學校發展

湖南某縣一中的周校長自2009年上任以來，就為學校沉重的債務問題而苦惱。作為一所省示范性高中，該縣一中有著良好的社會聲譽，但周校長的日子過得并不輕松，除了升學率的壓力，債務壓力也讓他苦不堪言。

2004年，該縣一中占地300畝、投資1.14億元的新校區建成并投入使用，由此導致學校欠債6393萬元，其中向銀行貸款2565萬元，欠施工單位1070萬元，向教師集資及其他單位借款2758萬元。該校每年需要支付銀行及教師集資利息近500萬元，平均每天1萬多元利息，而該校每學期學費收入只有540萬元，每年的一半收入用于支付利息。

周校長說，為防逾期貸款的出現，學校只得借東家補西家，長期處于借貸漩渦當中，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學校欠賬多，每天上門討債的多，校領導很大一部分精力用于應付債務，難以靜下心來謀劃學校的發展。

記者了解到，高中負債問題在經濟欠發達地區，特別是老、少、邊、窮地區尤為明顯。湘北某山區縣是國貧縣，全縣共有7所高中，其中省級示范性高中1所、市級示范性高中2所、其他普通高中4所。記者從該縣教育局了解到，到2013年底，7所普通高中共負債17727萬元（含利息）。讓人觸目驚心的是，這7所學校每年即使不償還原有債務，新增利息就達千萬元。不僅如此，該縣所在市的33所普通高中共負債10.81億元，絕大多數縣高中負債都在1億元以上。

姚愛興在調研中發現，西部某欠發達省份共有公辦高中64所，審計發現21億元債務，攤下來每所學校竟達3000多萬元。一位身為人大代表的中學校長說：“負債最高時有1.8億元，有時晚上做夢都想著還債。”

“每天一睜眼就欠銀行十幾萬元，都快精神抑郁了！”中部地區一所中學的校長說，“最難熬的是開學，因為一開學有了學費收入，各路債主就會蜂擁而至，有時不得不出門躲債。”民進中央調研發現，一些地區債主沖擊學校的情況時有發生，嚴重影響了正常教學秩序。

采訪中，不少教育行政部門負責人和高中校長都表示，巨額的債務問題已成為當前普通高中發展過程中的巨大隱患，不僅影響了教育發展的均衡性、整體性和可持續性，而且直接影響到學校的正常發展和長遠辦學。伴隨而來屢禁不止的諸如補課、亂收費、擇校生等系列社會熱點問題，不僅增加了社會、家庭和學生的負擔，而且直接影響到學校的形象、聲譽和教育的長遠健康發展。

導致普通高中債務負擔的原因復雜

一些高中學校為什么陷入負債辦學的困境之中？記者在調查中發現，原因非常復雜。在山東一所示范高中的校長看來，辦學規模擴大是導致高中學校負債的主要因素。他說，從1999年高中教育進入新的發展時期，普通高中在校學生人數逐年增加，部分學校幾乎翻了兩番。

以上述湖南某縣一中為例，學校從1999年的1200人遞增到現在的近6000人，因此學校必須新建相應的硬件設施。這需要投入大筆資金，迫使學校在財政撥款不足、資金不到位的情況下，采取向銀行貸款、由施工單位墊資、向教職工集資等形式籌集資金，加強硬件設施建設，從而導致學校擴大發展規模而欠下了大量債務。

山西省某高中校長認為，導致很多高中舉債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為了擴大招生，滿足社會對優質高中教育資源的需求。山西這所高中在省城太原很有影響，為了改善辦學條件，在沒有政府投資的情況下，學校自己舉債貸款建起了新學校，滿足了社會對于優質高中教育資源的需求。“但是，社會并不了解我們的苦惱，學校現在仍然有2億多元的債務，僅靠學費并沒有償還能力。每年銀行利息1500多萬元，學校僅靠收費償還債務很不現實。”這位校長感嘆道。

在這位校長看來，自2007年普通高中收費實行“三限”政策以來，學校收費呈逐年下降趨勢，這是導致高中債務加重的原因之一。尤其是作為收費“大戶”的擇校費限定在高中招生的20%以內。另外，為了適應新課程改革的客觀需要，很多高中不得不舉債添置必需的教學設備。

此外，部分學校創建省、市示范性高中也是導致學校負債的一個重要因素。創建示范高中硬件必須達標，在創建過程中，各校必須對照創建標準，改善校園環境，特別是綠化、硬化、美化、凈化、信息化等投入，需要大量的資金。面對當地的吃飯型財政，各創建學校求助無門，唯一的辦法是負債發展。

由于教育部門未出臺與高中學校債務相關具體管理制度，對其建設項目的立項、規模等雖然有一定的管理措施，但未能結合本地實際，規范因建設而盲目舉債的行為。學校借債和還債主要根據學校自身發展需要由各學校自己制定借債和還債計劃，教育部門對學校舉債行為未能進行有效規范和制約。

記者了解到，2011年10月，根據國家審計署、教育部、財政部《關于開展普通高中債務調查的通知》的要求，全國各地對地方公辦普通高中債務情況進行調查，摸清了地方公辦普通高中負債情況，但相應的解決辦法和措施并沒有出臺。

標本兼治有效化解普通高中債務

長期以來，高中教育處于一個國家政策性投入相對被忽視的地帶，除教師工資已于近年由財政全額撥款外，無論是事業支出還是資本性支出，全部或大部分要依靠學校自籌。高中教育作為國家公益性事業，辦學主體事實上發生了轉移，由政府辦變成了學校自己辦。

很多高中校長表示，普通高中教育是國民教育體系中非常關鍵的一環，在提高國民素質、培養創新人才等方面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直接影響經濟社會的長遠發展和中華民族的復興大業。教育是民生之基，是國家最大的公益事業。普通高中特別是農村的普通高中發展同樣需要國家層面的大力支持。

那么，對已經形成的巨額債務，如何化解呢？記者在采訪了各地多位高中校長后，梳理出如下幾點建議：一是盡快制定出臺保障普通高中教育發展的法律和政策。國家要從提高國民素養和民族競爭力的高度發展普通高中教育，把普通高中教育當作國民教育中相當重要的一個環節予以重視。建議盡快制定出臺加快普通高中教育發展的法律、政策，為普通高中教育發展提供更好、更有效的政策保障和信心支持。

二是盡快建立完善普通高中教育發展的經費保障機制。一方面要將學校硬件投入納入地方政府的教育投入范疇，予以強制執行。地方政府主要負責人的教育實績考核要與高中學校經費的落實掛鉤，必須保證每年對高中學校的發展有一定比例的經費增加。另一方面，國家要比照中職教育與義務教育，出臺普通高中公用經費生均標準并列入國家財政預算。同時，在危房改造、改水改電、師資培訓、信息化建設等方面，要有專項資金予以重點支持，以減輕地方政府的財政壓力，從而確保高中學校能正常運轉，進一步推動高中階段教育平穩健康發展。

三是盡快啟動普通高中化債工作。學校不是生產單位或經營單位，沒有償還能力，學校債務最終還是需要政府“埋單”。目前，普通高中債務問題已經嚴重影響到教育的持續健康發展，化解普通高中債務迫在眉睫。建議參照義務教育化債的模式，先對普通高中進行債務清理，制定化債方案，然后按照中央財政撥一點、地方財政配套一點、學校自籌一點的老辦法，逐步化解債務。同時，教育行政主管部門要對學校債務實行動態監管，確保化解舊債的同時，不增加新的債務。

四是建立健全普通高中債務償還機制。通過將銀行借貸代替民間借貸和政策貼息、出讓閑置校舍等方法，解決普通高中的債務；積極爭取政府與社會支持，采取市場化方式引導社會資金解決建設資金；通過社會捐資、建立適當的教育成本分擔機制、融資信貸、轉讓股份等方式，拓寬償債資金來源。把學校負債問題納入評估體系，通過評估對學校負債數額、規模、貸款期限等方面加以制約，限制示范性高中負債總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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